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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书页的缝隙里长出春天
	发起人：accc　　回复数：0　　浏览数：249　　最后更新：2025/7/29 16:11:32 by acc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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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/7/29 16:11:3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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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cc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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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书页的缝隙里长出春天

在书页的缝隙里长出春天

我一直以为，自考是一场漫长的冬天。直到某天早晨，我在《外国文学作品选》的扉页里，发现了一粒不知何时夹进去的油菜籽——它已经悄悄裂开，探出一根比头发还细的绿芽。那一刻，我才明白，原来知识也会在最冷的时刻，替人偷偷保存温度。

2022 年的第一场雪落在 11 月 30 日。我踩着没过脚踝的雪，去市图书馆还书。怀里抱着厚厚一摞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》，像抱着一块冰。图书馆的暖气坏了，管理员抱歉地递给我一只灌满热水的输液袋。我把输液袋垫在手腕下，翻开书，蒸汽在眼镜片上结出一层雾，雾里那些“剩余价值”“异化劳动”竟变得柔软，像被雪打湿的羽毛，轻轻搔着心脏。

那段日子，我在郊区仓库做仓管。每天下午四点，叉车把一箱箱冻硬的矿泉水码成墙，我就躲在墙后，把复习资料贴在油渍斑斑的木箱上背。叉车的蜂鸣声、铁门被风撞得哐哐响，都成了我的节拍器。有一次背到“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”，突然停电，整个仓库陷入黑暗。我打开手机电筒，光柱里浮动的灰尘像一场逆向的雪。那一刻，我突然懂了：原来我并不是在逃离仓库，而是在仓库里开凿一条暗河，让思想悄悄流过。

最焦虑的是英语（二）。单词像带倒刺的铁丝网，每背一个就勾出一点血。我下载了二十七个背单词的 App，像收集不同型号的钥匙，却打不开同一扇门。除夕夜，我在出租屋贴对联，横批“天道酬勤”四个字还没粘牢，就被鞭炮震掉半张。我蹲下去捡，发现对联背面印着一行英文：The longest day has an end. 我把这行字剪下来，贴在床头，每晚睡前读一遍。后来它真的应验了——查分那天，我的英语（二）考了 61 分，比及格线多一分，像老天爷故意留的玩笑。

考《美学》那天，发生了一件小事。进考场前，我把身份证落在共享单车筐里。考完出来，才看见车筐里多了一张淡蓝色便签：“同学，身份证在门卫室，加油！”落款是“同路人 3 号”。我跑去门卫室，保安大叔把身份证递给我，又塞给我一颗糖：“刚才那个姑娘留的，说你肯定用得上。”糖是薄荷味，含在嘴里凉丝丝的，让我想起便签上“同路人”三个字——原来这条看似孤独的路上，早有人悄悄递来火种。

最后一门是《毕业论文》。选题时，导师建议我写“仓库里的文学现场”。我愣住：“那不是我的日常吗？”于是我把叉车、纸箱、冻硬的矿泉水、雪夜停电、贴在木箱上的复习资料，全都写进论文。答辩那天，投影仪的光打在我粗糙的手背上，我看见自己指甲缝里还留着去年冬天的机油。教授问：“你为什么认为仓库也可以是文本？”我答：“因为它替我保存了所有无法被图书馆保存的温度——比如输液袋的蒸汽、叉车的蜂鸣、陌生人的薄荷糖。”

今年夏天，自考本科证书终于寄到。我在仓库门口签收，快递员顺手把包裹放在一箱矿泉水上。我拆开牛皮纸袋，把证书举到阳光下，烫金的小字像一条流动的河。那一刻，叉车正把新到的矿泉水码成墙，水珠顺着箱壁滑落，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。我蹲下去，看见水洼里倒映着仓库的顶棚、我的影子，还有一小片被证书折射出的彩虹。

我把油菜籽长出的那株小芽，移栽到了仓库门口的空地。它现在已经有三片叶子，在风里轻轻摇晃，像在对每一辆进出的叉车点头。工人们路过时总会问：“这啥菜？”我笑：“自考种出来的春天。”他们听不懂，但没关系，有些答案本来就不是说给耳朵听的，而是说给时间听的。

书页终会合上，可缝隙里长出的东西，会一直在。

［accc 于 2025/7/29 16:31:16 编辑过］